战疫、抗疫、和疫 : 从心理自助到文化自觉 | 抗疫：社会心理学的省思（七）
文：钟年
武汉大学现代心理学研究中心主任
武汉大学哲学学院心理学系教授
中国社会心理学会文化心理学专业委员会主任当下，在前所未遇的汹涌疫情面前，举国动员、各方参与。有人将之视为一场战争，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。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谐音的文化，于是就出现了战“疫”、抗“疫”这样的流行词汇。其实，战争还有一种可能，那就是“和”。我觉得，对于“疫”，不光要“战”，不光要“抗，其实更重要的，是要“和”。专家也告诫我们，人类或许要与冠状病毒长期生活在一起，和“疫”就成了一种可能，我们现在应当做好与“疫”共存的心理准备。人类的文化与自然，不是谁战胜谁的问题，更不是谁消灭谁的问题，和平共处、和谐互动，才是“人间正道”。我们的先哲所倡导的“天人合一”，大概就是这样一种境界。
新冠肺炎我们大家都没有经历过，并没有现成的应对方法。现在，我在这里跟大家聊的，大概只是一些在疫情之下的感想或者思考。
疫情发生之后，如果从1月23号武汉封城算起，到今天，大概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。在这一个月当中，大家目睹了整个社会的停摆，很多人在计算这样一次疫情将会导致我们国家多么大的经济损失。我其实在想的是经济的损失恐怕还是有形的损失，是可以算得出来的损失，也是我们可以通过自己努力比较快的可以弥补上来的损失。但是我相信有其他更多的损失是我们现在没有想到，我们甚至计算不出来的。例如政治的、军事的、外交的、文化的、社会的、科技的、教育的、医疗卫生的等等。我想换一个角度看，现在发生的事情，也许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机会，一个让我们慢下来，可以思考一些问题的机会。我们最近几十年社会发展变化的很快，我们用短短的时间走了人类很长时间才能完成的路，我们为自己的快而骄傲，但是我们可能也忽略了，太快的疾行，也让我们损失了很多反思的机会。所以我想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，这样一种难得的让我们大家慢下来的机会，也许是我们每一个人应该珍惜的。
我这一次讲的内容，大概分两个层面、八点，所以我用了这样一个标题，一共也是八个字，叫“心理自强，文化自觉”。心理自强讲的是我们自己，而文化自觉讲的是在自觉的反省的基础上对于文化的重建，这是大家共同的事情，也许牵涉到我们的民族，我们的国家，甚至牵涉到整个人类。
01个体层面：心理资本建设
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一些心理资本，这些心理资本是我们身上的积极的因素，这些心理资本当中最重要的有四个，一个是希望，一个是乐观，一个是自信，一个是坚韧。
我先说说第一个层面，这算是个体层面的问题。用心理学的话来说，应该算是心理资本建设的问题。心理学家通过大量的研究，确认了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一些心理资本，这些心理资本是我们身上的积极的因素，这些心理资本当中最重要的有四个，一个是希望，一个是乐观，一个是自信，一个是坚韧。我们就来看一下这四个重要的心理资本。
这几点我们可以在很多地方看到。我记得在去年下半年我们心理班的课上，俱乐部还放了《肖申克的救赎》这样一部电影，而我们也经常用这样一部电影来解释我们的心理资本。例如在电影当中的主角，也就是那位银行家安迪，我们可以看到他身上具备我们刚才讲到的4种重要的心理资本，他受人冤枉进了监狱，即便是到了监狱里面，依然有希望。他特别喜欢说的一句话是，有希望是件好事情。同时他能乐观的看待事情，他有他自己的自信，他坚信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成功的越狱。最后我们可以看到的是坚韧在他身上的体现，它可以十几年二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挖墙不止，最后成功地脱离苦海。
（图片来源网络）
当然这个电影是一个文学作品，我们可以说是虚构的，我们也可以来看一看，在现实当中、在历史上，有一个人其实很值得我们学习，这个人叫曹操。在现在疫情最严重的武汉边上、也是湖北境内，曹操曾经打过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场败仗，叫赤壁之战。我们看在赤壁之战之后，曹操百万大军顷刻之间灰飞烟灭，但是他依然可以保持希望、乐观、自信，他依然相信自己可以东山再起。在三国当中我们知道魏的力量是最强的，这种强当然有各种各样的因素造成，但是我们也不得不说曹操的心理资本、曹操的积极心态也是能达到这一点的一个重要的保证。历史上还有很多类似的事情，例如我们知道西方有一个人在好多年前进行过航海的大探险，最后发现了美洲，这个人叫哥伦布。哥伦布的故事一直告诉我们，到最后当所有的船员都已经没有希望，都已经绝望的时候，他还依然能保持自己的希望，保持自己的乐观，他坚信我们继续往前走一周或者两周，我们一定都能发现我们想去到的大陆。
不管是文学作品，还是历史真实中的一些人物，而到了今天我们依然可以看到这样几种因素，在现实生活中它可以起到的作用。例如现在武汉封城已经将近一个月了，在这一个月当中，武汉人民经历了很多的心理煎熬，但是我们知道现在的疫情还不明朗，我们的胜利还没有到来，所以我们最终还需要什么？还是需要希望、乐观、自信和坚韧，只有坚持下去，我们才能真正的取得战胜疫情的这样一个良好的结果。那么这是我们从心理资本的角度来谈心理自强的问题。
（图片来源：新华社）文化自觉，说的是人们对文化的认识和反思以及由此导致的行为，也就是文化重建。在这个地方，我也想用四个字来描述。前面用的是心理学家谈的四个概念，这里用的是中国人谈的四个字，也是我们很熟悉的四个字，叫“修、齐、治、平”。
我还想跟大家聊一聊第二个层面，这个层面是群体的层面，可以称之为文化自觉，说的是人们对文化的认识和反思以及由此导致的行为，也就是文化重建。在这个地方，我也想用四个字来描述。前面用的是心理学家谈的四个概念，这里用的是中国人谈的四个字，也是我们很熟悉的四个字，叫“修、齐、治、平”。
“修、齐、治、平”是儒家的一些基本的观念，它谈了四个方面的事情，第一个是修身，第二个是齐家，第三个是治国，第四个是平天下，我想把这四个字用今天的角度做重新的诠释。例如在当前疫情肆虐的情况之下，我们可以干什么？我想这四个字或者这四点也许给我们很多的启示。
“修”
修身是可以和前面第一个层面心理资本建设结合在一起的。因为它也是个体的事情，这恰好是中国人一种思维。因为在中国人的思维当中，个体、群体、世界和天下是可以联系在一起的。我们都熟悉一句话叫“天下兴亡，匹夫有责”。匹夫就是个体，在今天我们可以做哪些个体的修身？我想在目前整个社会停摆的状态之下，也许这样一些事情是我们待在家里可以做的。
（图片来源网络）
例如我们可以用这样一些难得的机会读一点书，用这样的时刻来增加一些知识；我们也可以发展一下兴趣爱好，也许在我们的忙碌工作当中，我们早就忘记了我们的心理爱好；当然我们还可以有其他的任务，心理学家还建议我们，在这种难得的时刻可不可以倾听自己的内心？我想有一个具体的事情我们可以做，那叫做写日记。我曾经在很多场合问过大家，还有人写日记吗？现在几乎是没有人写日记了。但是你最近这一个月写过日记吗？日记当然不光记录日常生活中的琐事，不光记录国际国内发生的各种大事，还应该记录我们在这一段时间的心路历程，这样一个东西本身就在帮助我们自己，也许就是修身的一个很重要的很好的手段。
“齐”
第二个叫齐，我们中国人讲的是齐家，我想这一点可以结合我们的文化来看。在中国的文化当中，我们一直有崇尚家庭的文化传统，但是很可惜，最近这么多年来，我们对于家庭的关注越来越少，现在确实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，让我们重新返回到家庭当中。我们在这种隔离的岁月里面，在待在自己屋里的时光里，我们可以和家人在一起，我们可以相互的倾听对方，我们可以交谈，我们可以建立我们的关系。
（图片来源网络）
我也想到了一件事情，也许我们可以做，我们可以一起来回忆一下我们的家史，甚至我建议大家，我们可以拿起笔和纸来记录一下我们的家史。从我们的家史过程当中，也许可以看到我们这样一个家庭、家族的力量，看到我们家庭当中的人是怎么样走过这么多年的岁月。齐家的齐这个字有一个解释，大家一起、大家齐心协力。我们真的可以大家一起、一家人在一起，这大概也是一个我们家风建设的良好的时刻。
“治”
第三个字叫治，治国的治。这一层我想它更多讲的是联系，讲的是超越个体和家庭之外的更广泛的联系。我们这一次应该能很好的体会到国家层面、组织层面是如何运转的；我们可以体会到离开了别人，我们是很难生存的。每一个人，每一个坚守岗位的人，对于其他人，对于整个组织、国家、社会它都有它的意义。例如这些天我们经常被一些人所感动，医生、护士、警察、环卫工人，他们的坚守、他们的坚持，都让我们这个社会得到了保障，都让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得到了保障。他们都是我们应该感谢的人。
（图片来源网络）当然我也想这一部分或许也可以有一些改进，也可以有一些思考。无论是在组织国家建设的层面，我们有一些什么样的想法，都应该有一个很好的渠道可以交流。一个最好的群体，最好的组织，应该是一个信息畅通的组织，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的齐心协力。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思考，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可以怎么样去努力，我们有一些什么样的好的想法，包括具体在我们今天战胜疫情的时候，我们有些什么样的想法，也许都可以通过这样一个良好的信息的渠道来完成。所以去构建去保护这样一个信息的渠道，也许是我们可以思考的问题。
“平”最后一个字叫“平”，平天下的平。平也许可以有很多解释，但是结合今天我们更想的是平安、太平，我们能渡过当前的汹汹疫情，让我们整个的天下、我们的世界变得美好。所以对于中国人来说，“修、齐、治、平”四个字也许讲的就是自己好，大伙好，世界好。我们从个体讲到群体，从群体讲到天下，平天下很可能是一个更高层面的考虑。我是这样想的，我们如何真正可以做到平天下，或者说我们可以做到天下平安、天下太平，这里面需要我们处理好很多的关系，对于当今而言，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反思人类在整个自然当中的位置，我们要处理好与自然的关系。我们自古以来讲平衡、讲和谐，但是很可惜，最近这么多年来，我们不太注意与自然平衡和谐的问题。从全人类的发展来看，最近500年来，随着工业革命、科技革命，人的力量得到了更好的发展，这是一件好事。但是另外一方面，这样的迅速发展也导致人类有人类的自大，有人类的狂妄，而这种自大和狂妄很有可能是造成我们今天困局的一个重要的原因。我记得恩格斯很早就说过，如果人类无度的去掠夺自然，去向自然索取，最后一定会得到自然的报复。我们今天应该对这样的话有更深的体会。
（图片来源网络）
我想我们这两个层面的问题，心理自强和文化自觉，如果说第一个层面是一些研究，西方心理学的研究，专业的研究；那么第二个层面，更多是中国文化的传承，也是文化社会可以给我们的一些教导和启示。我想这两个方面的内容，无论是中国的还是西方的，无论是专业的还是文化的，如果我们真的都能更多的对它进行思考，更多的对它进行一些继承，我们可以运用全人类的智慧来保障我们更平安的前行。
（文中音频为钟年教授为卓越企业家学习俱乐部录制，文字根据录音整理而成，经作者本人授权授权并修订。本论坛文章特辑《抗疫：社会心理学的省思》，将于2020年由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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